唐崇荣:归回正统信仰
「归正」这两个字,它的英文是 Reformed ,为什么在台湾的人都用「改革宗」来翻译它,而我特别选用「归正宗」?这一点我一定要先做一个清楚的解释:从「归正」这两个字的字义来看,很清楚地是要我们回到正统,就是归回正统。为什么用这个翻译词呢?原来在中文里,我们通常把 Reformation 翻译成「宗教改革」,这是最适用的译名,也广为众人接受。后来许多宣教士从不同的宗派到中国来,开始有了一些不同的词汇,出现了几个不同的中文名称。「抗罗宗」英文叫做 Protestantism ,Protest 抗什么呢?抗罗马天主教的信仰,所以叫「抗罗宗」。有的把宗教改革叫做「复原宗」,就是恢复了原先使徒的信仰,才能持守所传下来给我们的正统神学的内涵跟精神,所以叫做「复原宗」﹔又可以叫做「归正宗」,就是归回正统信仰的意思。
如果再细分的话:「宗教改革」的运动里,包括有路德宗的改革,有加尔文宗的改革,有慈运理宗的改革,还有其它一些比这三个主要改革家的改革更激烈、更极端的运动,在英文里称之为 Radical Reformation ,属极端的改革。这种极端的改革,都认为无论是马丁路德、慈运理、或加尔文的改革,都不够彻底,结果他们以为自己的积极改革超越了路德、加尔文这些正统改革家的改革。慢慢地他们走上了以主观、以经历、以自己所谓的宗教经验为夸耀的路,甚至产生一种过分的看法,以为自己内在灵性领受的光照,超过了改革家,甚至与使徒们等量齐观,据此来定位自己是最高的领受恩典的人。这些人就轻看马丁路德、轻看加尔文、轻看慈运理等等,好像他们才是真正属灵的人。
当然每一个人都可以为自己找到一个历史定位,宣布自己的重要性在哪里。但是事实却証明,当基督教面临大敌,面对各样的拦阻、各样的困难与挑战时,真正能代表基督教讲话的,真正能给全球基督徒一个最稳定的信仰基础的,不是从那些极端的改革派来的,而是从这些非常正统、冷静、稳重、前后一致、贯彻始终的思想,特别是从加尔文而来的。所以,在宗教改革以后所形成的归正宗,在探索、察验哪一个才是真正圣经要我们明自的、最正统的信仰之后,就发展了比别的宗教改革家更深入、更严谨、更正统、更肯定,而且更具广泛性的圣经根基的教义架构。
所以在加尔文派的思想里,我们发现了有很多别的改革领袖没有注意到的重点,比如说,恩典的先后的问题、「预定论」的问题、关于启示的分法的问题等等。这就把改革派里的加尔文宗,特别超越其它宗教改革家的建树突显出来,而这些建树、这些突显、这些专有的本质,就形成了一个传统,直到廿一世纪的今天,树立起了非常清楚、不可忽略、不可替代的一种精神。所以我看见在教会历史的发展中,这个派系的独特性,不是笼统的宗教改革运动所能代替、所能概括的。你一定要在整个宗教改革运动中,特别对加尔文宗的成就和奋斗,以及他对圣经真正忠心的思考跟讨论的纪录,好好研讨、分析,并另眼相看。
这样,这些不同的名词,像宗教改革、抗罗宗、复原宗、改革宗,加上归正宗,常常会使一些人模糊,到底是指整个运动呢?还是单单指某一方面的成就?我个人就不愿意或不习惯用「改革宗」这个名称,因为它好像要把一种改革的方法跟改革的思潮,强调到一个地步,让人以为这种人到处要改革别人似的。我比较喜欢用「归正宗」,因为它真正的意思是要把人带回到原先正统的信仰里。
谁能把人带回到真正原先的正统信仰去?是不是你有这个口号,你就变成「归正宗」的人?是不是你喜欢这个名词,你就可以变成这一方面的代表呢?一个把人带回归正路线的人,一定要自己先真正明白什么叫归正、什么叫正统,然后你知道了正统在哪里,你才能把人带回正统。
所以我很怕那些领路的人,自己不懂路﹔很怕那些教导人的,自己不知该怎么教。因为自己没有受教的耳朵、没有受教的心,而就在时机没有成熟、自己没有受过严格训练、也没有达到可以为人师表的成熟点以前,就喜欢作别人的老师。这又重蹈了虚有其名而没有其实的错谬,建立起一个很可怕的、空洞而无教义,只挂著虚名的一种宗教教会。我盼望我们每一个人都实实在在思考明白,实实在在以受教的心、谦卑的灵,在神的面前存饥渴慕义的态度,先装备自己,然后才作别人的师傅。雅各说:「不要有多人作师傅,免得受更重的审判。」(雅三:1)彼得也说过:「那无学问不坚固的人强解,就自取沈沦。」(彼后三:16)
这就是为什么我在教了归正神学二十多年,又办了归正学院,正当我的学生预备退休的时候,我六十岁那一年很清楚地受感动,应当要每一个礼拜安排行程,从雅加达到新加坡、到吉隆玻、到香港、再到台北,带领讲经聚会。我们不要那种只是看看几本书,就以为自己是归正的了,而是要实际地有一批人,每个礼拜亲自来听讲经、亲自来思想圣经、亲自来受造就。一晃眼,今年已是第十年了!这十年来,我们不是仍然每年举办一次神学讲座?讲的不也是归正的内容吗?既然在神学讲座上也可以听到归正信仰的内容,那为什么还要每个礼拜来查经呢?原来神学是对圣经真理产生的信仰归纳,而对圣经真理的真正认识,则是归纳成为信仰神学理论的真正的基础根源。这样,我们就看见归正运动需要在神的真道上扎根。一旦扎稳根基后,你所产生的神学信仰,就不是一个凭空建造的空中楼阁,也不是凭己意所归纳出来的信仰系统。在查考圣经的当儿,我们会发现因为神本来这么讲,神所启示的道本来隐藏这样的意思,这就成为我们信仰的基础,然后从道产生学、从道产生知、从道产生信的系统,就跟加尔文一生所做的工作是同出一辙。
加尔文写作《基督教要义》整套的神学理论,是根据他对全本圣经非常完备、贯彻始终、精细周全、融会贯通地认识之后,才归纳出来的结论,所以神学的基础是圣经的道。若你心存谦虚的态度,对全本圣经有周全的研读,建立起贯彻始终的思想,得到非常完美的认知之后,就能够找到全本圣经所讲的一切话的总归纳、总原则。那个总原则就产生了圣经神学,再把圣经神学系统化之后,就成了系统神学。圣经神学的系统化使我们深知我们所信的是谁,同时透过他所启示的真理,产生对他的回应﹔从他所启示的道,去明白他要我们思想的话,而圣灵对我们的启发,不但在客观上已经启示了真理,在主观上更引导我们进入这个真理的奥秘。然后我们透过这真理奥秘的知识系统,表达出我们的信仰,这个神学就变成非常有价值了。
今天有很多年轻人还没有好好地研读过圣经,还没有很广泛地思考上帝的话,就进入神学院了。他从老师已经作好的结论里,领受了一套结论式的知识。这种领受结论式知识的学习模式,与自我切磋学习的经历大不相同。若非自己咀嚼过所领受的知识,并完整全备地整理出新、旧约里前后贯彻始终的原则,则无法产生准确的、自我信仰的表达,所以你进什么神学院、你受哪一个老师教,你就很可能走在一条跟他差不多一样的信仰路线上。你的老师可能很明白如何从圣经归纳出这条信仰路线,而你因为只是听他归纳出来,可能你根本就没有基础,只会把你听到的结论照样再讲一遍,你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。
加尔文不是如此,他对圣经里的每一卷书、每一章内容、每一节经文、每一句话、每一个字,都非常仔细地比较、思考,然后把这一节跟那一节、这一章跟那一章、这个字跟那一个字之间的关连,构成一个有机性的认识、统一性的认识。然后这个有机、统一的系统认识,就使得他融会贯通在全本圣经之中,所以他的解经跟他的系统神学就有了一致性。
如果一个人读经而没有神学的引导,常常会变得很主观,以自己受过的教育、领受过的思想观念为前提,以自己对语言学主观而狭隘的解释,去定自己的信仰。所以那些没有受过正统权威神学影响,单靠自己读经产生对神的知识的人,是很危险的。相反的,只有从某一些人的权威,领受了已经被归纳出来的信仰系统的知识,就以为明白圣经的人,自己没有好好再去考察,没有好好再去研究、去推敲、去比较上帝话语中的奥秘,他们就照抄别人的信仰,而自己完全没有融会贯通地明白圣经,那这种人也根本解释不出为什么圣经上这样写。
为这个缘故,我们看见刚信主一两年的人,到神学院读了四年出来,就变得好像什么都懂。但我们也看到,有的人一生钻研神学,然而跟一些从研究圣经去明白真理、领悟启示、并奠定起融会贯通的知识的人相比的时候,那些学术精明的人好像很多事情都还不懂似的。这种矛盾的现象就是我们一方面要听神学讲座,一方面要有系统解经,两者相辅并存的原因。
我们在台北举办的神学讲座,在全球华人圈子里,已经成为最久的纪录。在中国教会这几百年历史中,没有过一个牧师,几十年照着不同的题目讲神学、信仰,一个系统、一个系统地讲﹔一个题目、一个题目地交代,然后每个礼拜在五个城市用解经讲道的方式,把一字、一节、一章、一卷来分析清楚。在传统的解经书里,总是对字义、文法、对历史背景多有叙述,但是对资讯、对有机性的关连,对所有原则性的真理,以及在我们实用的价值中,应当有怎么样的动能,是没有太大的注意的。这就是为什么有很多的信徒读解经书是很容易打瞌睡的,读神学的书也很难帮助他们建立起系统性的了解。而他们比较喜欢培灵会、特会、布道会,但是去参加这些聚会,又发现刺激感官能、兴起我们激情的回应是很容易的,但对系统、真理的知识,对全本圣经总体的了解是很肤浅的。如此一来,在教会里就形成不同程度、不同形式的会友,产生某些会友非常注重学术,但是只有空洞的知识,而没有什么实际的效用。另外一些聚会则产生一些看似火热的基督徒,但当他们辩论信仰的原则时,却完全没有逻辑、完全没有受过正规教导似的。
所以我盼望我们要照着圣经的原则在三方面都要进步:教会有传福音的责任,教会有牧养的责任,教会也有教导的责任。因为上帝在基督从死里复活以后,赐给教会的恩赐分为五大职分:第一是使徒,第二是先知,第三是传福音的,第四是牧师,第五是教师。
今天灵恩派和聚会所都说这五大职分现在都还有,所以有一些灵恩派的人称自己为使徒、为先知。倪柝声在《工作的再思》那本书说:「现在还有使徒、还有先知。」这种解经完全不理会教会历史的传统,不照着神从初期教父时代起,经过改教时代到现在的引导,只是凭他们自己以为是特别从上帝领受就这样解,所以倪柝声认为使徒是到处建立教会的,因为当时的使徒就是到处建立教会的。原先使徒到处建立教会,因为这原是使徒的事奉跟使徒的用,他怎么可以说有这种用的人就变成使徒了呢?他怎么可以把每一个世纪、每一个时代到处建立教会的人,跟原先耶稣基督亲自呼召、然后把真理交托给他们、拣选他们中一些人写下圣经的这种使徒等量齐观、相提并论呢?
从初期教父时代起,经过改教家一直到现在,正统的思想都说使徒和先知这两个职分不再有了。因为所谓使徒就是主亲自呼召拣选的那些人。他赐下启示给他们,并由当中的某几位记载下来、传给我们,成为新约圣经。你不能说每一个世代都还有耶稣亲自呼召、面对面与他讲话的「使徒」﹔不能说每一个世代神再次赐下给他特别的启示,让他写出来的文章就自动变成圣经的一部分。没有这样的事!所以我们不可以把「每一个时代都有使徒」这样的说法,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事。
(注:本文转自唐崇荣国际布道团台湾办事处官网,内容节录自唐崇荣牧师《归正福音运动的回顾与前瞻》一书)